互聯網嘴替是什么?它對互聯網以后的發展有何意義?
先給大家科普一個冷知識:在現實生活中,“嘴替”是一個真實存在的職業——
在龐大的演員替身宇宙中,除了我們熟知的“武替”“裸替”“手替”,當導演要重復拍攝吃飯戲份的時候,就會找個飯量大的演員,小嘴一抹、口紅一涂,當起明星的“嘴替”(又稱“飯替”);
早在幾年前,人氣動畫片《學園救援團》中,也曾出現廣告代言人在吃棒棒糖時使用“嘴替”的場景——總而言之,拍戲還要用“嘴替”,這已經足夠讓人大受震撼了。
而如今隨著互聯網語境的變遷,“嘴替”一詞又衍生出了全新究極進化體——繼各大互聯網文學之后,我們又迎來了一個新詞:互聯網嘴替。
我宣布,
他是我的“互聯網嘴替”
什么是“互聯網嘴替”?
各位熱衷于“舉一反三”的朋友,請收起你們的無效腦洞:此“嘴替”非彼“嘴替”,人家可不是在網上做“沉浸式吃播”、隔著屏幕替你吃東西,而是——
根據互聯網流行語詞典“小雞詞典”的釋義,“互聯網嘴替”指的是在網上沖浪時,能把我們心里話說出來的神仙網友:
“有時很想在網上說點啥,但因為口才不好或不好意思說出口,此時有人替我們說出來這些話,甚至比我們說得還好,這種想法被完美表達出來的感覺真的很爽?!?/p>
根據“廣大網友心聲”的差異進行劃分,“互聯網嘴替”主要可以被分為兩大類型:一是你說不出的東西,我來說;二是你不敢說的東西,我來說。
一方面,在互聯網上,口才不好的“語言廢柴”比比皆是:
豆瓣上就有一個“吵架沒發揮好組”,小組成員將近40萬人,他們由于語言知識儲備不足或缺乏臨場反應能力,常常想罵人都罵不到點上,容易在“實戰演練”中吃癟。
而此時最受大家歡迎的“互聯網嘴替”,當然是擅長辯論的各大辯手和腦回路清奇的脫口秀演員了:前者擁有海量的知識儲備、無懈可擊的邏輯和強大的應變能力,而后者則總結個人生活經驗、展開精辟犀利的吐槽,讓人無法反駁。
用海清的話來說,這些人不是你的嘴替,而是你的神——不管你喜不喜歡、認不認同,相信你都無法忘記辯手馬薇薇讓你養的那條狗,也無法忘記脫口秀演員楊笠的“那么普通卻又那么自信”。
以此類推,熱門文學作品中的精妙比喻、各大影評號中讓人直呼過癮的爛片吐槽,以及互聯網各大KOL的崛起,一定程度上都離不開“互聯網嘴替”的助力——
順帶一提,現實生活中真的有職業代罵,順著網線替你爬過去罵人,這也算是“憑實力賺錢”吧。
另一方面,人們在現實生活中往往出于禮貌、礙于面子,不好意思將心里話說得太直白。因此,敢于在公眾面前直接開炮、表達自我的名人,就成了最受歡迎的“互聯網嘴替”:
比如前段時間,GQ小編在采訪選秀出身的愛豆胡春楊時,就在鏡頭前直言不諱,說出了公眾對流量明星的心聲,一度引發熱議:
“你覺得表演不好,你可以去上很多表演班;你覺得自己唱跳不好,你就去練習室練;你覺得自己想要有團,你就去找自己的隊友,但是你好像什么都沒有做?!?/p>
除了娛樂圈的懟人語錄,近年來一系列意外走紅的“真性情”言論,也讓一向受人敬重的名家名導,成為了新晉“互聯網嘴替”:
作為“高溫限定”語錄之一,作家契訶夫在書信集中提到:“天啊!我多么懶散,這是天氣的過錯?!痹诖髮W畢業季,作家季羨林的話又成了大學生的至理名言:“東湊西湊,七抄八抄,這就算是畢業論文?!北粏柕饺松硐霑r,人們又搬出導演李安的金句:“我沒有理想,我就整天幻想?!?/p>
相信你也發現了,講出以上這些話,并不需要多么高超的文字水平,但話從誰口中講出來卻很重要:打工人吐槽“很累”,殺敵一萬自損三千,但托爾斯泰吐槽“很累”,分分鐘可以獲得上萬條點贊。
果不其然,大部分人還是在“借他人之嘴,行摸魚之實”,而這種方法確實有效——“互聯網嘴替”,聽我說,謝謝你!
只要人氣夠高,小丸子也可以成為“互聯網嘴替”。
萬物皆可“互聯網嘴替”
所謂的“互聯網嘴替”,其實并不是一個新概念:
2023年,國家語言資源監測與研究中心發布的“年度十大網絡用語”中,出現了“傷害性不高,侮辱性極強”“我看不懂,但我大受震撼”等熱梗,均出自“互聯網嘴替”之口;
而作為時下熱門的明星人設之一,“互聯網嘴替”也早有前身:不論是讓人眼前一亮的“金句輸出機”“人間清醒”,還是語出驚人的“拽姐”“真性情”,都是換湯不換藥的營銷策略。
拿出手機隨便一搜,你就能收獲大把例子:演員喬欣被問到如何平衡家庭與事業時,直接回答:“現在的人還輪得到(考慮)怎么平衡嗎,有哪樣就搞哪樣吧?!?/p>
演員孫怡聽到“走出失戀最有效的辦法是開啟下一段戀情”后,直接來了一段邏輯滿分的吐槽:“上哪去認識那么多新的人,除非你之前就有備胎,如果之前就在養備胎,那就活該被甩。”
為什么“互聯網嘴替”這么吃香?顯而易見的是,它能為大部分人提供情緒價值:
在面對一系列公共議題時,“互聯網嘴替”能夠完美地表達大家內心的想法;在吐槽奇葩事件時,“互聯網嘴替”又憑借一針見血、得理不饒人的吐槽功力,讓人們感到極度舒適——
因此,我們也不難發現,在影視作品中最受歡迎、討論度最高的角色,一定是個能夠為大家發聲的“互聯網嘴替”:
《夢華錄》中的孫三娘,將胡攪蠻纏的“鬧事者”推入水中,讓人直呼解氣:“你被一個女人推進水里,看你以后還怎么有臉見人!”《幸福到萬家》里的何幸福,路見不平就仗義開懟,不給對方留一點情面;《星漢燦爛》里的程少商,也能奶聲奶氣地把作惡多端的壞人噎得說不出話來。
在劇中,主人公不再是隱忍受氣、任人拿捏的軟包子,而是敢于打破規矩、懟天懟地的先行者。在劇外,劇方也迅速掌握了這一流量密碼,在宣傳中加入“互聯網嘴替”的話題標簽,用火力全開的臺詞吸引路人“入坑”。
另一方面,“互聯網嘴替”不僅意味著“替代性”,也能夠反映出人們之間的共同性:
盡管具體的語言措辭、說話風格因人而異,但人們與“互聯網嘴替”一定有著相似的價值觀,才會對其發表的言論產生高度共鳴——
不論是各大戀愛綜藝里的“觀察室嘉賓”,還是熱門短視頻中的“Reaction”博主,他們都肩負著“互聯網嘴替”的使命,觀眾正是希望從他們身上看到和自己相似的反應:當節目中的素人做出了奇葩行為,他們會馬上展開精準吐槽;當節目中成了一對情侶,他們又會和觀眾一起嗑CP,比誰都上頭。
而社交平臺上的熱門“互聯網嘴替”視頻,也早已在標題和標簽上暗藏玄機,根據不同的定位人群進行分門別類——
#儲殷是職場人嘴替# #章魚哥簡直就是打工人嘴替#,讓職場打工人產生高度共鳴;#哈妮克孜是我勸分閨蜜時的嘴替# #玲花是我嗑cp時的嘴替#,又將其細分到了具體的應用場景當中。
于是,當人們開始聚集在某條視頻、某條微博的留言區,一起“認領我的嘴替”時,就會有一種置身群體中的歸屬感,也能加強對自我價值的認同感,這也讓“互聯網嘴替”迎來了無限循環:會說話,你就多說點!
“我不想再看到互聯網嘴替了”
和互聯網文學一樣,“互聯網嘴替”也一度陷入爭議漩渦,引發人們擔憂。
早在2023年,中青報對2002名受訪者進行的一項調查就顯示,76.5%的人感覺自己的語言正在變得越來越貧乏:“平常基本不會說成語、詩句,也不會用一些修辭,而是不自覺地復制別人說的話,表達意思也只會用一種方式?!?nbsp;
醫學上有一種疾病叫做“表達性失語癥”,指的是因大腦病變而無法說出完整的詞匯;而如今越來越多的人也患上了“互聯網失語癥”,出現了提筆忘字、言語匱乏、不知如何描述一個事物的情況——
前段時間,互聯網上有人用“累丑”一詞形容上班熬夜后的模樣,不少網友深以為然,還煞有介事地轉發詞匯、分析成因,但評論區也有人一針見血:“這說的不就是‘憔悴’嗎?現代人連語文都學不好了?”
復旦大學中文系教授申小龍曾指出,“互聯網嘴替”“互聯網文學”的流行與“不假思索”的轉發熱潮,會鈍化人們的感受、讓大家產生語言上的惰性——
的確,習慣于引用別人的觀點而不加思考,沉迷于重復網上的熱梗甚至濫用,或許正在讓我們成為一個孜孜不倦的復讀機,慢慢失去自己的創造能力。
除此之外,“互聯網嘴替”帶來的情緒價值,也是一把雙刃劍:當人們習慣了直白爽利的臺詞、看多了帶有“爽文”濾鏡的對白,就很難再接受委婉的話術——
不少標榜著“互聯網嘴替”的短視頻博主,把沒素質當作真性情、毫無來由地對著別人劈頭蓋臉一通罵,以此博取流量,讓這一有趣的流行文化失去了原本的意義,從“真誠高級的表達”變成了“無知膚淺的謾罵”。
正如博主@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 所說,以無知膚淺為榮,嬉笑怒罵、陰陽怪氣為主的流行文化,正在瓦解嚴肅議題的生存土壤,“文藝范”變成了無病呻吟的同義詞,而人們也越來越缺乏傾聽他人說話、與人共情痛苦的能力。
“互聯網嘴替”,十個有八個是代罵。
當然了,“互聯網嘴替”并不是洪水猛獸,它是適應時代發展、應運而生的產物——
每個時代都有屬于它的“互聯網嘴替”和互聯網文學,也自有相應篩選和淘汰的機制,沒有什么東西會輕易因此“毀于一旦”:
過去幾十年來,有不少互聯網詞匯已經被時代淘汰,比如風靡一時的火星文、在QQ時代流行的縮寫詞“GG”“MM”;也有很多出人意料、頗具巧思的熱梗,成為了人們如今的常用語言。
作為使用者,我們當然可以把“互聯網嘴替”當成是生活的調味劑,畢竟哪怕是在中學寫作文的時候,我們也常常引用他人的名人名言,而互聯網上也有不少讓人耳目一新的金句。
但偶爾也要提醒自己,切勿對語言“用進廢退”、過于依賴“互聯網嘴替”:
我們可以想想,有多少人在熱門事件發生后,第一反應是“坐等KOL/公眾號今晚發表文章”,再第一時間點贊轉發?又有多少人在表達自己觀點的時候,說的是“我給你轉發一條大V的說法”,但又沒法自己概述出一個完整的觀點?
不要因為習慣了“互聯網嘴替”,就忘了自己也有一張嘴。
不論是伶牙利嘴還是支支吾吾,人生還是要掌握在自己的嘴里為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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